富贵俩字，对读书人而言，就是一只烫手的山芋，看着怕，闻着香，要，还是不要？这是一个问题。

　　一直都以为不该要，别去想。因为孔圣人说过，富贵于我如浮云。终于有一天刘波告诉我：“错”！孔子的原话是“不义而富且贵，于我如浮云”。这话说出来着实让人佩服。因为它是需要自尊和自信，勇气和底气的。

　　我和刘波相识不过三年，相见也不超过十次，无论是在北京中关村他的画室，还是上海秦汉胡同，我们的初识。每次相见，他总会带来变化，我总会收获惊喜。因为在我眼里，他是那么一个灵动的，一直能带给我新意的人。刘波最初给我的印象，是一个身材修长，举止内敛，颇有学养的青年艺术家。他的作品除了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，就是外表风流，实则却把自己裹起来的“魏晋高士”。一直以为刘波画他们是为了从魏晋文化中，找到中国书画的源头，后来又发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，那就是他本人“平和，平淡，平静”的品性，和这些宁静致远的文人高士极为相似，但我总觉得宁静，让他们缺少了灵动。

　　我总觉得刘波的宁静是那一年在法国举办“荷生刘波诗书画展”之后被打破的。好像展览之后连着好几天，刘波都在卢浮宫里转悠，而每次他都忘不了在微信上和大家一起分享他的速写，感觉就像要把卢浮宫里所有的雕塑都原封不动地搬到心里似的。因此他速写的每一幅人物画，面部表情和骨骼肌肉都特别细腻，传神。原来刘波画的人物也是可以活起来的，那一刻，我似乎感受到了东西方文化在他心灵中的碰撞，搏击和交融。

　　数月后，我恰好去北京出差，在中关村他的画室里，看到了他新创作的几幅作品，里面的高士似乎也活了起来，只是碍于东方人的内敛和不张扬，这样的神态变化，就像被藏起来一般，轻易是不易察觉的。但是藏，其实也是藏不住的。于是就在不经意间自然流露出来了。那是一颗灵动的心，这颗心是可以创造出灵动的艺术和生命的。

　　再说说富贵，刘波对富与贵的看法，似乎也是慢慢积累起来的，这在我们的每一次品茶聊天的时候，我都会隐隐感到。从最初“不耻谈钱”的印象，到后来主动和我谈及对孔子“富贵观”的看法，刘波对富贵的诠释越来越精辟，而且率真。我始终认为，只有一个敢于直面自己的人，才能称的上是一个大写的人。刘波以他对孔子富贵观的理解，大胆地说出了中国历代知识分子心中想，却绝不敢挂在嘴上的那个字，他说“君子爱财，但须取之有道”。取之有道？大多数时候，也只能求个温饱，要想通过“道”把财聚起来，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，这些年刘波的书画，无论在品质，还是市场认可方面上都已经有了新的高度。但刘波似乎并不为此所动，而是把大量的时间用在了创作之外，譬如读古书、看古画，鉴藏金石拓片等方面。他沉浸其中，陶然忘机。难道刘波真的到了“对财富和名位彻底的淡泊，看破放下，真正做到了本色的生活”吗？有一次，我问过刘波这样的问题，刘波笑着问我：“你相信吗？连孔夫子都没到这个境界，我这样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呢？”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合作呢？有人炒作你，有人买你的画，不好吗？我不解地问。刘波看了我好半天，然后认真地对我说：“名利，可能成为你进步的动力，也可能成为障碍，你不如顺其自然，做你该做的事，热情投入自己钟爱的事业，至于名利之来去，完全是计划外的东西。不应该成为一个人喜忧之所在。因为一切身外的东西，都是暂得，还要看得和舍是不是相配。如果为了那蝇头微利蜗角功名，付出了包括人格在内的代价，是不是得不偿失？”一席话说得多智慧，我可以理解为水到渠成。这是一个通透的人，因为通透，所以放下，从而自在。刘波同时是一个有原则的人，就如他所言，不义之财不取。因此，他的财富可能从某种意义而言，更是一种“才富”，它包含学养，修养，心胸和侠义。刘波乐此不疲为传播中国文化而面向社会各个阶层所作的讲座，可以视为一种“法布施”，这是需要情怀的，而这些又在不经意间，塑造出了他灵魂的尊贵。即便在他生活最贫穷的时候，他也不会把艺术当儿戏，把友情当商品。刘波给我印象最深的两句话就是“老师给我的画，我不会有哪怕一念想到过卖，那对我个人有着无与伦比的价值和意义”，不知道的朋友，可能会感到突兀，但是在我们共同的朋友圈里，早已成为美谈。

　　重情和重义支撑起了刘波的“贵”，而这一份贵又为他的率真增加了底气，因此，他的骨子里就蕴含着那些高士的率真和淡泊，魏晋风流，风流在今天。这一刻我终于明白，为什么陈佩秋先生会如此自信地反问我，你怎么知道刘波十年之后不会成为大家？知道了叶嘉莹先生为什么会慷慨地把“天资之高、用力之勤、和方面之广”这样的美誉送给他；也清楚了范曾先生会把他称为“门中诸生佼佼者”的缘由了。

　　原来我们看人看的是当下，而大家们看人，看的则是未来。有这三位大师的首肯，刘波还嫌不够富贵吗？今天读完他的《十里钟声》，又是新的一个惊喜，感觉他已经从一个文化人独善其身的世界里走出来，投入到兼济天下的大道上了，于是我在微信上大大地给他点了一个赞，因为这就是刘波的“富”和“贵”。

　　故国千里传木铎，烟岚十里有钟声，既然钟声已经响起，那我们还等什么，就一起寻声而去吧。

胡茜：上海东方卫视编导